旅游世界之巅西藏到彩云之南
跟朋友说我要去西藏,朋友问你都安排好了?我说我有票。疯了,朋友摇摇头。有人说,只要上路,旅行的意义便完成了一半。年轻就要做一些别人想而不敢做的事。坐在去往拉萨的火车上,看车窗外的景色缓慢飘过,我的这个头开得义无反顾。
逃出了北京七月溽闷的天气与石头森林,祖国的西边与东边相比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致——大片的草原连绵不绝,景致在观赏上缺乏变幻。有时候坐了很久,窗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好像还是几小时前的那个地方,实际上已经相去几十公里了。长时间一成不变的景色陷入一种静止,这种静止把人摁到座位上安静地思考。
西藏,总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一个朝圣的目的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闪耀着高原的光芒。看过一个西藏纪录片,那里的人与自然从几千年前就达成一种和谐,壮美的自然风光与宗教渊源交织在一起,朝圣者万水千山总要到达,探索者为了证明自己也要前往。于是不约而同。于是殊途同归。目标,拉萨。
拉萨是个不大的地方,来到拉萨的人几乎都以北京东路为根据地。这一条街旅馆客栈比肩继踵,民俗小店零次栉比,横穿大小昭寺之间,向西直通布宫,没有比这更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了。除了各种特色小店,我最中意的就是这条街上的几个酒吧。其中不乏名声在外者。冈拉梅朵应该是最富盛名的一家,进藏之前我就有所耳闻。在这里可以喝酒吃藏餐,也可以看书听音乐。具有当地特色的牦牛肉盖饭,几磅甜茶,让一个异乡人的胃在这里足够满足。
店里有一只很有意思的猫,全身浑黄,吃饭的时候一直蹲在我的桌旁盯着我看,摆出可怜的表情,让我想起怪物史莱克中的那只猫;我在喝茶的时候它又跳上我的椅子睡起大觉来,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我姑且把它当做一种欢迎吧。
矮屋酒吧在我到达拉萨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张,店里面帮忙的小妹在我向她点单的时候手忙脚乱的,还跑去问了几次老板,老板则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和一帮朋友喝酒聊天,一股艺术家的风范,估计是哪个大城市待久了逃到西藏开酒吧的,这情况在这里并不少见。这种酒吧通常自由随意,不为赚钱,只为逍遥。
晚饭以后,我就窝在墙角的沙发里,喝各种青稞做的酒,听各种旅者谈论他们一天的见闻,听飘渺的歌声,听檐下的风铃响个不停。能够进入一个地方的夜色,也算是旅行的一种姿态。
进入藏地,宗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或者说在藏地所有的话题都与宗教有关。走在路上,总会遇到供人祈祷的擦擦[1],总能看见藏民垒的玛尼堆,总可以遇到牛头骨。宗教,就是这里的生活。而我所认识的宗教,不过是人们对自身内心的一种探索。看的一个报道,说的也是藏地的事。
讲某一个寺庙做法事,有一只小猫一直独自低头冥思,直到法事结束默默离去,其虔诚之状令人忍俊不禁。或许吧,如佛家所言的轮回,小猫在前世犯错,到了今世,听到梵音感召,默默想起前世的眷恋。由此看来,宗教不仅局限于人,博大无边,只要能感知内心召唤的都能领悟。大昭寺外围的八角街上,总有无数的藏民在朝拜。
不分男女老少,这些人绕着这座寺庙,走三步便是一拜,似乎这是一条通往来世的街,只要虔诚,人人都得以通往那极乐世界。仓央嘉措是个传说,街角那家咖啡店,据说是这位六世达赖当年会见情人之处,机缘巧合,主人公莫名地消失,留下一个美丽的传说以及人们苦苦追寻的目光。八角街也是一个含有深意的地方,每一个路口都有出口,但是每一个路口又都连着下一个路口,选择哪个路口,都是一种缘分。
布达拉宫在西藏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存在,在拉萨,你几乎可以从各个角度看到这个不论地理还是心理上的制高点,就算你在还行驶的火车上。拉萨第三天,我终于登上了这座宫殿,白墙红顶,威严耸立,笼罩在宗教的神圣光芒之下,既喧嚣又无比寂静。
人来人往,所有人顺着既定的单行线前进,进行着所谓的观光,却少有人驻足做一些思考。倒是那些真正的藏地居民,虔诚地提着酥油桶,挨个地向油灯中添加,嘴中默默祷告。我不禁哑然,这种从容无言地宣告着谁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过客终是过客,走马观花只能看到肤浅的景色,内心空虚,这不是行走。
我停留在一个旁殿,赶上这个大殿在整理经书。从地面到殿顶的无数经书被取下展开,铺在地上,几个僧人坐在当中默默地做着整理,手掌缓慢地划过千年的经书,沙沙作响,书页静默多年,等待着迟到的参悟。我站立许久,直到一缕阳光透过大殿的顶窗照射下来,一瞬间,阳光、僧人、经书以及触手可及的寂静定格成一幅剪影,思绪一点一滴沉淀,心无表情,面带微笑。
哲人说,寂静能使人感到爱。
在火车上我认识一个女孩。他们叫她老许。一路聊过来我跟她已是不错的朋友,虽然下火车后便没有再见面,但是我仍然觉得认识她是我此次旅行的一大收获。老许是在夜里出现的。按照行程,火车在凌晨的时候翻越唐古拉山口,青藏线海拔最高的地方。我借着夜色从上铺下来,打算在窗边坐一会。这时却发现下铺变成了一个女生,才反应过来原先的大叔估计是跟人换了铺。
这个女生睡得很沉,估计白天的旅途劳累,微微打鼾,但是很安然。这个女生便是老许。我拉开窗帘,月色亮得清冷,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如果没人告诉,我永远不知道自己正穿越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人的神经会变得敏感。我不曾想,有一天我在这样一个海拔高度,一个人对着月亮,看它在云层间穿进穿出,而陪伴我的,是无尽的原野,一车的陌生人以及那些来自五湖四海却安稳的鼾声。再见到老许是第二天中午。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从铺上下来,车厢中已有不少人张罗着吃午饭,而我才要去洗漱。洗漱的时候我看到老许站在洗漱间给手机充电,估计是站得久了,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您这票买的够冤的,好端端的卧铺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改站票了。”我洗漱完毕,凑到她旁边说。老许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笑,很好看的那种笑。
后来她回到铺位,我们互通了姓名,一句两句地聊着。我得知她们一行三人从昆明进藏。这让我想起我遇到的一个独自进藏的女生,脸上没有什么孤独寂寞,反倒乐在其中。也许这也是西藏使人心生向往的一点,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似乎冥冥中达成了一种默契,互相之间友好互助,心中没有那么多杂念。每个人从旅途的开始,就成为一个纯洁的信徒。
旅途中能遇到个聊得来的人应该说是一种幸运,老许很能说,我们聊星座,聊旅途,聊家乡,为旅途增添不少乐趣。聊过一阵之后我才仔细看这个女生。老徐短发,瓜子脸,喜欢咧开嘴笑,每次笑的时候嘴角两边便是两个大大的酒窝,充满阳光的味道。一身冲锋衣,咔叽裤子,硬地牛皮鞋,干练十足,我想也只有如此潇洒的女生才能相约到西藏去吧。
老许的脖子上始终挂着相机,我们不聊天的时候,她不是蜷在铺上在一个本子上不停地写就是拿着相机不停地拍。下了火车之后,我便没有再见到老许。偶尔发信息,我们分享着彼此的见闻,交错着彼此的足迹。拉萨的最后一夜我坐在候鸟咖啡馆窗边的位置,看着拉萨的街道逐渐隐没在夜色中,夕阳渐渐退到布宫的后边。
我知道老许住在旁边的客栈,本想找她出来一起喝茶,可是最终作罢,我知道她是和我一样喜欢独自旅行的人。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这样的旅途上,你的足迹会与无数人交错,但是你知道有一个与你同在路上的朋友与你足迹交错,这使得旅途不那么凄凉。向左走向右走,期待的是两条平行线最终交汇的一天。可能两个人在偌大的城市中,在茫茫的人海里,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但都不曾对望一眼。直到那一天,或天降大雨,或山崩地裂,我从裂缝中认出了你,你从尘埃中识出了我,于是感慨缘分妙不可言,于是讶异造化将人游戏。可是还有这样一种情况,你我本在同一条路上前行,你遇到了我,我碰到了你,我们玩笑,我们拍照,然后我们再见,从此不再遇见。可能我走到你住处旁边的咖啡馆看书喝茶,你直接回家冲热水澡看电视剧;也可能我回家写下一天的心情,而你在夜市地摊上悠闲地微笑。
明明知道你在那里,却故意错过不去与你相见,像是两条交汇过的直线,只能越来越远。也许有人扼腕叹息,可是是否有人看得到其中的默契,其中的温馨。我站在白色的沙滩上,站在你昨天站在的地方。太阳出来了,我侧过头假装看着你,一如你曾经侧过头好似看着我,抽离了时间与空间,我们相视一笑,互道安好,你的酒窝载着我的目光,我的衣角拍着你的背包,时光微波粼粼,无限静好。那圣湖,那雪山,仿佛为了这一刻,静静地伫立千年。谁说这一刻不美好? 对于一个未曾涉足的地方,我的印象往往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源于文字,一个是源于那个地方的人。
认识老许之后,我对云南的认知在两个方面都达到了完满。文字让我对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充满向往,而老许让这个印象变得鲜活灵动并且有人情味。云南,成了我眼前这个亲切的所在。就在那趟火车上,在世界屋脊上,我确定了下一站旅行的目的地。彩云之南。
旅行的意义总是在于看到一些事,遇到一些人,越是简单随心所欲的旅途就越是好的旅途。而最妙的地方还在于遇到怎样的一个人,旅途的下一站便已定下,犹如一个蒲公英的种子,轻轻地落在土地上,带着向往慢慢钻进土中,直到下次起飞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