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有多美冬夜迷路阿尔泰山
这次北疆之行的伙伴有一起走过川西稻城的皮皮和菠菜,也有新认识的还在读大三的小伙伴东东和面面,隔了很多年之后,我还跟东东一起徒步过年宝玉则,跟面面在菲律宾潜水跨年。
从贾登峪出发,阳光温暖,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枯叶味,大家一路欢呼雀跃地拥进大自然的臂弯中......森林里铺了一层白桦树落叶,掺和着苔藓、积雪和泥土,像地毯一样舒服,抬起头来,雪后的晴空是湛蓝的画布,白桦林树冠张开密密匝匝的金黄色叶子,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出来,斑斑点点散落在林子里,冷暖色调相得益彰,北疆的秋天是一个童话世界。
从树林中钻出,来到喀纳斯河边,翡翠色的喀纳斯河就在左手边奔流跳跃,虽然河面最窄处还不到10米,但水流急且冰,过河的话还是需要桥。无论是河边鹅卵石路还是丛林里的山路,都不太好走,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徒步道,渐渐我们也意识到,似乎到禾木村的路应该是在河的左岸,也就是说从贾登峪出发应该过了布拉勒汉大桥之后才是传统的徒步路线。不过我们也不慌,虽然是在右岸,但只要沿着喀纳斯河继续往东走,应该能找到桥过河。东东还会得意地跟大家说:“我们走在河对面徒步的人所瞭望的风景里,多好!”
徒步中我们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很专业的大叔,精悍结实,脸已经晒成黝黑色,一身重装徒步装备,我们内心戏是——“有‘老驴’带路就不怕了”,可是走到下午,他跟我们有了分歧:继续往前走,万一一直都没有桥过河,那就麻烦了。他拍拍自己的背包说:“我有炉头气罐和干粮,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回到午休时路过的那个废弃牧场,好歹有个木屋可以过夜。”
如果换成今天的我,一定会赞成他的建议,但当时的我们年轻气盛,也抱有幻想,觉得下游一定会有桥,而且我们已经辛辛苦苦走了大半天,实在不愿意前功尽弃去折返,当时北京时间已经下午3点多,但由于新疆经度缘故,太阳依旧是高高悬挂,距离天黑还早,所以5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事实证明我们都太天真了,路越来越难走,人的痕迹——包括可以辨认的脚印还有路边的易拉罐,烟头,矿泉水瓶等丢弃物,都越来越少,一切都暗示着我们已经深入到人迹罕至的区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近黑,拉长的影子也越发狰狞,焦虑的情绪正在蔓延,但大伙儿仍心照不宣地安慰彼此没有迷路。
我在路边偶尔瞥见一个娃哈哈的空罐子时,都会兴奋一下:“看,这里还有人来过。”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一间木屋,大家激动地加快了脚步,心想着至少说明我们还没有完全迷失山林,然而走近了才发现,只是河边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已,希望瞬间破灭,士气也如同日暮时分空气中的热量一般,渐渐消散。
此时我们依旧坚信沿着河走,下游一定会有桥,只是今晚需要在这杳无人烟的寒冷森林里挨过一夜。然而,谈何容易,我们这次本来的准备是轻装徒步,没有户外露营的装备,别说炉头气罐,就连帐篷睡袋也没有,唯独只有菠菜带了一个棉睡袋。
而连羽绒服都没有的我,御寒衣物严重不足,在过夜方案上,我一开始倾向于大家在河边开阔地生堆篝火,不过经大家讨论后觉得这事儿不靠谱,首先很容易引发火灾,在我们徒步之前半个月阿尔泰山刚刚发生过一次山林大火,其次河谷潮湿,风如刀割,即便生火也不见得会暖和,最后河边都是乱石滩,连躺靠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大家决议离开河谷沿着山坡往地势高一些的树林里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林间草地,然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御寒:先搜集了周边的干燥枯草铺在地上,再垫上几件一次性雨衣,每个人拿出背包里所有的衣物通通穿上,菠菜分了一件羽绒背心给我,半夜我觉得冷还无意中从面面的背包里翻出一条“围巾”裹在脖子上,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其实那是她的打底裤!
接下来又撑开三把伞摆在头顶的位置挡风,小背包用来当枕头,皮皮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个暖宝,贴在背后腰部,面面躺在中间,菠菜和皮皮在两边面朝她侧躺,我和东东在最外边躺着,再用55升的登山包抵住后背,所有人偎依在一起,尽可能减少暴露在空气中身体面积,最后把睡袋拉链拉开,裹住五个人的腿脚。
确保暖和之后,我们才吃了点儿又冷又硬的馕和牛肉干,勉强当做晚饭。当时是晚上8点半左右,距离明天的日出,还有整整12个小时,这人生中最漫长而寒冷的黑夜,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一开始并不会觉得冷,大家开始聊天逗乐,自嘲着没想到北疆徒步变成了北疆迷路,但因为这样的旅途意外也颇有些小窃喜,有惊无险的事故往往最后在记忆里都会变成回味无穷的故事
对面一河之隔的山坡上便是徒步的主路,偶尔还能看到来往摩托车拖拉机的灯光闪烁,甚至径直照向我们这边,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刺眼的远光灯。菠菜问:“会不会是来救我们的呀。”东东也表示很有这个可能:“早上跟我们一起出发的另外两个驴友骑马应该早就到了禾木村,可能是发现我们这么晚还没到,就报了警然后派人来搜救?”于是我们也开始用手电筒冲着对面打单闪,希望能引起注意。
事实证明我们都太天真了again!始终无人应答,发动机的声音一点点靠近,又一点点远去,撩拨着迷路的孩子们凄凉的心。
越来越冷,就靠聊天八卦来打发时间,东东讲了跟前女友在一起为她做的最浪漫的事;我跟菠菜皮皮聊起一年前走川西稻城亚丁的回忆;面面说:“去年我生日是一个人在拉萨过的,去布达拉宫前许了一个愿,今年生日更离谱了,在这阿尔泰原始森林之中露宿一夜!”
我们一脸懵逼:“什么!生日?”
面面一脸无辜:“是啊,过了12点就是27号了,我20岁生日。”
午夜,抬头便是树影绰绰之间的灿烂星空,快12点时我们倒计时,然后一起唱起了生日歌,用手电筒当蜡烛,庆祝面面小盆友20岁的第一天就如此戏剧!
我跟面面讲:“蛮好的哎,经过这次患难,我们几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生日了!”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手臂冻得特别难受,皮皮在那边隔一会儿就会拍醒东东,因为她觉得东东已经冻得开始不自觉颤抖。我也不知道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百遍:“怎么还不天亮啊!”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终于等到东方既白,发现女孩子们的发梢上都已结了一层霜,草丛边的水壶里边已经是一个冰坨子,鞋子冻得硬邦邦根本没法穿,这时突然从树林深处又冒出来一个男生,远远就跟我们打招呼,我蹭一下跳起来——竟然还有同病相怜的小伙伴。
来人叫小黑,比我们更惨,他们三个同伴走散了,昨晚他还不小心滑进了河里,鞋子裤子全湿,半夜坐在石头夹缝中昏睡过去,起来时腿已经冻得没知觉,经历了一阵恐惧之后,小腿开始强烈的抽筋,这种疼痛感反而让他欣喜,说明还能走路。
“我从未燃起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当时决定天一亮就往回走,爬也要爬回去。”小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乌青,还在颤抖,“你们别往前走了,我昨天走得比你们远很多,也没找到桥过河,而且几乎没有路了,还是往回走吧!”
也算是运气好遇到他,否则我们会选择继续前进,然后再冻上一晚......
我和东东往嘴里倒了点速溶咖啡粉末,算是早餐。树林阴影处,喀纳斯河面上的雾气缭绕宛如仙境,我们背靠初升的晨光,开始原路返回,带着无限的期待,从寒冷走向温暖,从荒野重回人间。
小黑一个人轻装本来很快,但也陪着我们慢慢走:“我再也不想一个人走了,今早找到你们队伍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最终大伙儿在傍晚一起走出这片森林,回到布拉勒汉大桥附近,然后搭乘当地人的摩托车前往禾木。
来回走了两天,在荒郊野岭里冻了一宿,几乎颗粒未进,大家能够不离不弃共同经历这么一次磨难,也算是缘分吧。
更何况徒步旅行本身的乐趣,就是去遇见未知。丛林里有两条路,我选择人迹罕至的一条~